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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本当代作家村上春树1989年以《挪威的森林》登陆中国大陆,倏忽间十六年过去,其读者已开始进入第二代。但很多人忽略了村上作为外向的、坚定的战斗者的姿态,更缺少这方面的系统性专门论述。哈佛大学一位名叫杰·鲁宾(Jay Rubin)的教授撰写了译成中文有25万字的厚厚一部专著:《倾听村上春树——村上春树的艺术世界》(Haruki Murakami and the Music of Words,直译应为《村上春树与文字的韵律》)。
解剖村上春树的作品,是《倾听村上春树》一书的内涵。一个日本作家的作品评传,却是一个美国人指手画脚侃侃而谈,是荒唐还是滑稽?文学是语言的艺术,或许应该由日本文学评论家写村上春树的评传,才更名正言顺,不至于有隔靴搔痒之嫌——如此常识性的判断其实是武断的。村上春树的生活和创作得益于西方文化甚多。特别是西方音乐,可以说他的创作是对美国流行文化的彻底认同。
哈佛大学的教授杰·鲁宾是村上作品英译本的主要译者之一。他研究村上春树长达十年之久,而且几乎是心无旁骛,“独吃”村上的一个美国学者。因此他能在日语、英语两种文字之间游刃有余,对村上作品中涉及的西方文化,无论是文学、音乐还是其他都能一一“搞定”。该书流利地分析村上作品的文字及风韵,品味村上“招牌式”的孤独、无奈,以及村上作品中语言明快的幽默特色。
在这本书中,鲁宾品评了除《天黑以后》和新作《东京奇谭集》以外的几乎所有村上作品和作者本人,但其目光久久停留在作为战斗者的村上身上。书中引用村上明确说过的原话:“暴力,就是打开日本的钥匙”(Violence,the key to Japan.台译本为:“暴力是理解日本的关键”)。这一认识和思考的起因,是村上对中国和中国人“难以释怀的关注”和“复杂的矛盾心理”。
其端倪表现于《去中国的小船》。这部早期的短篇“记录的是叙述者如何对他生活中邂逅的几位中国人开始怀有一种负罪感的过程,描写得微妙而又意外地动人。同一主题在《寻羊冒险记》触及日本对亚洲其他民族侵略的段落中再次浮现,并在《奇鸟行状录》对战争骇人听闻的描述中得到最令人痛苦的发展”。
相对说来,鲁宾最看重的是《寻羊冒险记》和《奇鸟行状录》两部作品,所用篇幅最长,且后者是他亲手翻译的。看重的原因是其中浮现出了村上同暴力和邪恶对抗的战斗身姿。看过《寻羊冒险记》的中国读者往往不清楚里面的“羊”代表什么,村上本人也说他不清楚。但鲁宾清楚。
鲁宾指出,在这部长篇中作者首次突破学生运动的狭窄视野,而“开始探索日本与亚洲大陆的悲剧性对决”。村上借助那个脑袋里钻进一只羊的“先生”即暗中操纵一切的右翼组织老板,“赋予当代日本消费文化的关键性控制因素以邪恶的动机,并将其与隐藏在日本注定走向毁灭的大陆侵略扩张企图之后的同样驱动力联系到一起。而在老板无所不包的影子帝国之后,隐藏着一种巨大的、吞噬个人的、极权主义的‘意志’,其化身就是一只‘背部有星斑的褐色羊’”。
惟其如此,“鼠”才决定趁那只神通广大的羊在他体内睡着时自杀,“我”也才帮忙替已经死掉的“鼠”接好炸弹导火线,把那个一心要继承那只羊的无边法力的穿一身黑西装的阴险秘书炸死。可以说,“《寻羊冒险记》是对右翼极端主义及大陆冒险主义的超现实主义的一击”。
鲁宾以硬朗的线条勾勒出了村上作为战斗者的形象,读取了他的坚韧、慓悍与深刻。而作为与此直接相关的中国读者却未能给予应有的足够的关注。不过从另一角度来说,这样的审视和评论来自一位美国教授也就有了格外充分的说服力。